素墙花影,小桥流水,吴语温软轻轻飘过,在明媚的春光下清晰、历历在目,有时越是清晰越不过是道幻影,就像桌上那枝带露的玫瑰在眼前看着看着却模糊了,只是无论真实或是幻影我们都要细细流连,因为那都是不可复制的风景。
委婉的丝竹声中飘出那一段熟悉的《皂罗袍》回荡在苏州的平江路: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古老的昆剧在诗意的吴地诞生发展是最恰当不过的,我一直以为越剧是最动听的,也喜欢唱,俟白先勇的青春版《牡丹亭》推出才开始留意昆剧,一看便知道那越剧无论气质气场气韵在其面前都是矮了一截的,观赏过美籍导演陈士争在纽约林肯艺术中心导演的昆剧《牡丹亭》DVD,陶醉不已,若现场看估计得拍红了巴掌。

喜欢的男人诸如宋玉、荆轲、李白、唐寅、曹雪芹、鲁迅、徐志摩还有书里的如乔峰、萧十一郎、贾宝玉等等,一百个作古了九十九个,到一个地方若有他们的古迹必去凭吊,单这一项工作也颇累人。日前刚在宁波博物馆看了唐寅画展又到了他的墓园看望了这位传说中的风流才子,门票含导游费,在这位沙哑着喉咙的导游陪同下游园,不过是一次次巧立名目变相要钱,吾最讨厌这样虚伪的做派,伯虎在天必然皱眉不快。只剩一件是动人的,他家的虎皮花猫真是让人爱,见我竟径直走过来,一直将它的脸贴在相机前,我欣悦地握住它胖胖的双爪,问它:“跟我回去好么?”它不语,只用它那透明点漆的眸子大胆地看着我,动物的心思我不猜,掐断顺手牵猫的念头吧!

花瓣泛着浅浅莹绿如碧玉般的绿梅在狮子林展出,让我想起去年家里那株枯死的绿梅,不禁感喟:美丽啊,为何总不肯为我停留?却分明听见有人在耳畔轻轻呢喃:“有缘,必为你停留,无缘,让它错过吧,珍惜现在拥有的……
 水波荡漾,漾出几只小船,那小船载着游人,摇橹的船娘穿着蓝底白花的布衣,软儒的苏州小调在船橹击划水面声中,彼此含着节奏含着情意,歌声融于这画般的景儿,方知有声有色一词的来头。等船儿远到看不见了才摄一张,摄的是一种感觉一种回味。

平江路的小河边有老房子,路过,听到上头“吱呀”一声,原来是有人打开木窗槛,想起西门庆与潘金莲之人生初见,这一竿子下去的情节在通篇儿均是打打杀杀的《水浒传》中算是设置得比较有情致,其后休议,那我又看见了谁呢?

藕园与其说园林设计得好不如处处体现的情意来得有深度,藕园的主人沈秉成夫妇为光绪初年人,封建社会越至没落越是腐朽,所以夫妻间肯这样大胆秀恩爱倒是高调。又想到古人写情诗大都是写给一夜情的女子,老婆死了才能获得哀婉的悼亡诗,色要大胆情要含蓄,古人的思维大抵如此。


苏州博物馆,贝聿铭的封刀之作,设计自然是佳,然施工与细节,与日本同样由他设计的美秀美术馆相比实在差得太远,泱泱大国总惦记着表现貌似庄严的恢宏气势,实则体现的却是暴发户的无文化底蕴与虚火,烧钱是一门技术不是谁都会。到一个地方必要浏览那个地方的博物馆,古董字画名家名作好么?自然好!也不好,为何?不归我。
传闻平江路客栈不错,一住,失望。老房子改建成酒店,不是拖几件老家具铺个地毯按个空调那么简单,功能需求与美学都属考虑不周,撤!辗转在外面住与吃会非常讲究,但也可以在很破的地方吃住。陈丹燕的《上海的金枝玉叶》笔下老上海著名的永安公司郭家四小姐郭婉莹,在人格遭到严重践踏与承受繁重劳动,不抱怨不叹息,仍有情怀,有时还在狭小亭子间的煤球炉上为自己做下午茶点,那才是贵族,真正的贵族就是这样宠辱不惊。
 苏州的菜系与杭帮、上海互通,到一个地方吃地方正宗本帮菜很要紧,得月楼等的人满满登登一堂,辗转好几个地方都不得食,到了吴门人家千央万求才给了个靠近的小桌,这种有一定规模的名牌老店有一个的特点:菜的味道地道,份量足,食材新鲜,上菜速度正常,服务员态度恶劣。
唱评弹的一男一女,男的是一位青春年少的帅哥,女的以前该是个美人现在迟暮了,我与《鹿鼎记》的韦小宝一样爱看相貌,先评男的好,弹间开篇一过,就知这声腔玉帛般婉转柔韧的女子胜了一筹,花了六十元钱点唱一曲《潇湘夜雨》 在如泣如诉的唱词中想起孤苦伶仃的林黛玉。又想起上一次在苏州听评弹,那穿着长衫气质儒雅的男子与发髻高盘眉目端秀的女子,这一对璧人如今在哪儿?是否还在一起唱?

时间过的真快,普洱渐淡,茶点已凉,倦意渐浓,人声依稀,很想枕着这糯糯的吴语在不知不觉之中沉沉睡去…….
柳,一株,风姿婀娜,一行,如烟如雾,在黛瓦上探出几枝为的是哪桩?俏!
离别,忧郁,忧郁。其实我想走其实我想留,回望,一地锦绣,年华,如尘似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