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谢天是在2008年秋,在上海空间美学馆举行的“《中国的当代空间表情》--荷兰设计周中国设计参展团成果报告酒会”上,他是14位参展设计师之一,中国和中国设计师通过荷兰设计周这个世界瞩目的设计平台向全世界证明中国设计。谢天的身份有些特殊,他首先是中国美术学院的副教授,从2005年至今一直在教授室内设计课程,其次才是上市公司浙江亚厦设计研究院院长。这些年,教师、设计师、老板、艺术家,多重角色让我们见证他设计生涯的一路精彩。

谢天
谢天
中国美术学院副教授
中国建筑装饰协会设计委员会副主任委员
中国饭店协会装修设计专业委员会专家委员
中国房地产业协会商业地产委员会研究员
谢天设计事务所设计总监
中国美术学院国艺城市设计艺术研究院院长
浙江亚厦设计研究院院长
采访/周红 摄影/
宁波装饰:谢老师您好!您17岁就到杭州求学,从此与这个山水城市结下不解之缘。在杭州生活工作这么多年,您最爱这个城市什么特质?
谢天:杭州是我最喜欢的城市之一。我去过很多城市,云南有不少地方气候环境很不错,瑞士的苏黎世也很漂亮,有山有湖,跟杭州有些相似,我都挺喜欢。但在我眼里杭州肯定是排首位,它的山水人文是我最看重的特点。杭州的山在高度、层次、天际线关系上的尺度感都非常好,山的形态错落起伏,弧度优美,被绿植包裹起来,显得很文气。南山、北山之间的尺度和西湖的大小也让人看着很合适,加上钱塘江、富春江、新安江以及京杭大运河,构成这座城市水山之间的关联性。我们很多时候讲杭州小家碧玉,很多山水都是历史环境遗留下来的,比较温和,刚刚好。杭州跟上海相比,工作、生活节奏相对慢一些。环境能改变人,尤其在靠近西湖、靠近山的地方,看到这样的风景你的脚步自然就会慢下来,感觉这样很舒服、很安逸。
宁波装饰:您曾说过,建筑或室内设计都要与其所在的土壤条件一致。杭州的气韵文化是否影响了您的设计?具体表现在哪里?
谢天:杭州有一种江南特有的精致与灵动,同时又有丰厚的地域文化沉淀,这些也越来越影响到我的设计,上林苑就是个典型的例子。那是我七八年前的作品,是一个2000平方米的项目,坐落于杭州一个植物园里,建筑密度很好,房子最高只有两层,大部分是单层,我把它改造成有吃饭、喝茶、打坐、传经等功能的空间,室内设计是纯中式的,展现了我当时所理解的杭州人文与地域的关联性,我们之前说了一些语言、想象上的解读,上林苑是一个具象的表现。当然光看图片是无法完全体会的,一定要亲临现场才能深入感受空间的尺度关系。现场是一个有具体背景的场所,给你的是一个综合的感受。譬如声音,在图纸设计阶段是很难体会到的,而在现场,你可以听到穿布鞋在里面行走的声音、穿高跟鞋行走的声音,走快些或缓缓而行时,空间给你带来的感受都是不一样的。再加上环境里的山、水、树、石,建筑以外的街景关系跟气候的变动,让人感受到太多太多。中国人做艺术是要合天道的,人道也要合天道,天道不等于自然道,这是西方无法理解的。设计也是如此。
宁波装饰:说到文化,在全球化和趋同化的时代如何保持我们优秀而独特的文化,这是当下大家都在思索的问题,在这方面您是如何通过设计去思考、展现?
谢天:首先,我们文化中独特而优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先要弄清楚。是材料性的?结构性的?还是符号性的?首先要懂它,你不懂它怎么喜欢?其次,我们真的喜欢它吗?要发自内心地热爱而不是人云亦云。把这两点搞清楚才能去谈表现和融合。我个人觉得,当下的大多数设计对传统文化的表现都是在做一个符号性和视觉化的表达。这一个层面还是很初级的,究其原因我觉得还是前两个问题没有搞清楚。前面的问题解决了,表现只是一个技法和工艺的问题了。
宁波装饰:在本土文化受到外来文化冲击的时候,我们国内设计师应该做一些什么?
谢天:这是个无法避免的问题,因此直面现状是首先我们要确定的态度。从历史上看,任何一个文化繁荣的时代都是本土文化与外来文化融合的结果。重点是,我们文化的核心价值在哪里?这个价值在当下时代及未来的发展中是否还存在?同样的,外来文化它的价值在哪里?是提供了一种新的思维方式还是价值取向?我们作为设计师是否认同这种价值?融合、弘扬、坚守、迎合是每个设计师都会面对的问题。只不过在程度和侧重点上有所不同。
宁波装饰:您怎么看国内目前设计现状?
谢天:简单地说,进步很大,仍有差距。问题很多,朝气蓬勃。进步很大是指我们与设计发达国家的差距在不断缩小。但是,在很多方面还是有明显的距离。这些距离和问题不仅仅是设计本身的问题,在设计师、业主、公众等方方面面都存在的。然而,尽管如此我仍能感受到新的设计思想,好的设计作品不断地涌现在我们的周围。因此,我对国内的设计前景还是充满信心的。
宁波装饰:在您的眼中什么样的设计才是好设计?
谢天:没有好和坏的设计,只有合适的设计。这个问题可以从很多个角度看,得到的答案往往不一样。我觉得,业主认可的设计是一种好设计。自己喜欢的设计也是一种好设计。每次去看都有不同启发的设计也是一种好设计。少花钱、多实用也是一种好设计。
宁波装饰:您曾经坦言当下中国很多设计师仍处于一种非常浮躁的心态中,无法静下来思考。您觉得当下设计师应该以怎样的一种态度去做设计?
谢天:我觉得应该有三个方面的内容。首先,是对自己职业化深刻的认同。所谓职业化,就是认真、敬业、诚信地提供设计服务。通过自己的服务质量获得应有的回报和社会尊重,而不是一味地投其所好或玩弄社会技巧。其次,是对行业的兴趣和热爱。这是使自己坚守下去的一个原动力,不会因为行业的兴衰轻易改变自己的选择。第三,要具备应有的社会责任感。设计师的作品或产品是影响我们生活的重要媒介,我们提倡什么热衷什么,都会带来巨大的社会影响。
宁波装饰:您曾指出设计师有四种类型,顺从型、改革型、对抗型、改良型,您认为自己属于哪种类型?为什么?
谢天:改良型。首先,我不是顺从型,这可能和我的个性有关。与此相同的是我也不属于对抗型,尽管我的一些作品当中会有这样的一些因素。我也不是改革型。确切地说,我根本不相信革命会使社会变得更美好。我更愿意脚踏实地去做事,一步一步地改变。
宁波装饰:您在教课、设计之外,很少参加社会活动,能否透露一下您在业余生活更多在做一些什么事?
谢天:我喜欢采风。采风是必不可少的,不仅仅是为了设计,更是一种生活方式与思考方式。去感悟别人的生活方式,去了解那些设计背后的理由与支撑,这比仅仅知道它的样子要重要得多。2000年到2010年的十年间,我在国内采风基本上都是去一些窑口,比如汝瓷、钧瓷,唐三彩的,还有一些做青铜器的,西安、洛阳,以及浙江龙泉、江西景德镇等地,去了很多跟传统工艺美术有关的地方。近几年国外去得多一些,通常在一个城市里会待十天半个月左右,有时甚至一个月,更多的不仅仅是在采风,而是换个地方体验不同的风土人情。找个自己喜欢的地方,比如有山有水的,哪怕每天在阳台上坐着发发呆,都是很享受的事情。这对我来说特别重要,一个人发呆的时间才是你自己的。有时我甚至觉得,发呆就像电脑清理内存一样,让思维很安静,把那些没用的东西删掉,才能腾出更多储存空间,吸收点新东西。
宁波装饰:除了设计师的身份,您还是中国美术学院教授,您觉得目前的设计院校在培养设计人才的时候,应该注重哪些方面能力的培养?
谢天:设计教育要培养的是工匠,而不是大师,大师不是靠培养教育出来的。而中国设计教育好像一直在培养大师,结果造就了大量的具有大师心态却没有工匠技艺的“大师”。设计教育首先是基础教育,其次才是精英教育。我非常赞同德国的教育模式,他们大量的是职业教育,而我们这个行业缺少的就是这方面的教育培养。
中国现在五十岁左右的设计师,真正科班出身的少数,很多原来是学油画的,学版画的,学雕刻的,甚至是做木匠的,或是修摩托车的,真正学建筑的、环艺的,尤其四十五岁以上的,在现在的从业人员里面是少数,可见是一种经验让我们成长。但是一定科班的才行吗?那也未必!
所以我认为关键的还是大环境,中国的大环境是什么?中国大学的教育,从小学就明确地告诉小孩子哪个是对的哪个是错的,让小孩子失去选择,这就是教育模式,跟西方的教育是完全不同的,可想中国的高校、艺术(艺术装修效果图)院校都是培养大师的,所以培养出来有大师的心,没有大师的手,一些技术其实是需要动手动脑才能想出来,实现出来的,所以才导致了现状。
宁波装饰:有人说目前我国高等教育很大的缺陷就是在创新人才培养方式上比较单一,您怎么看这个问题?
谢天:首先,我觉得这不是高等教育的最大缺陷。什么是创新?新就一定好吗?为了创新而创新,本身就是一个问题。我觉得,人才培养方式上的单一,其根本原因就在这里。把我们本身已有的好的东西学精再来谈创新这个问题才有意义。我们面临的问题不是创新不足,是底气不足。
宁波装饰:又是一年毕业季,您想对即将迈入社会的学子们说些什么?或有什么好的建议?
谢天:第一,要有终身学习的观念。设计行业是一个活到老,学到老的行业。第二,要热爱自己的专业。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你的职业才会多一点辛苦,少一点痛苦。第三,要有一份坚守。相信自己的努力。
大象希形
——白马湖工作室设计思考
撰文| 谢天
项目名称:白马湖11号工作室
设计单位:谢天设计事务所
设计师:谢天
冠山,位于杭州滨江西南部,因其形似“冠”而得名。冠山景色秀美,郁郁葱葱,山峦犹如伸出的臂弯,将山脚下的山一村紧紧环抱在胸怀。山一村,是远近闻名的创意风情小镇。山一村为日马湖区块,一个生态创意城。山一村柴家坞因有着优质的生态环境,被定为建设核心区,这里的房子改造成了一栋栋有“生命”、有“个性”的农居SOHO,结合村里生态金字招牌,通过政策扶持,吸引文化创意企业入驻,日马湖11号工作室就是柴家坞的其中一员。
从业之始,总是为了自己的寡识少见而忐忑不安。少年的记忆里,酒店可能就是大点儿的旅馆,会所好像是兴趣小组的活动俱乐部,任何奢华的体验都只是一种奢望。渐渐地,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事业的成熟,奢望变成了现实,甚至是一种常态。与此同时,自己也从容地游走于客户的要求与设计的回报之间,像一个成功人士。
设计项目做的越多,就越想做设计。这看起来矛盾的话却是真实的心声。面对商业设计,似乎有着太多的无奈,更严重的是,在这些妥协与迎合下,设计就好像应该是这样的。然而,也许是天生的不安分使我想的更多,更乐于对常规的反思与颠覆,在我看来,过程比结果更重要。
对于一个从事奢华空间设计的职业者来说,空间中总少不了各种各样的造型,昂贵的材料,琳琅的软饰,绚丽的灯光,时不时还要带上些许欧式的古典风情。这一切对客户来说也许都是不可缺少的,然而,对设计本身又有多大的意义?如果将这些常规元素进行颠覆,空间将会出现怎样的面貌?会惨不忍睹吗?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于是,便有了这个白马湖工作室的空间创作尝试。
作为在一个新农村建设的创意产业园区,自己的工作室,业主与设计师的身份是重合的。这种特殊的条件为自我的创意与尝试提供最大程度的可能性,所谓的功利性与实用性都可以先不予考虑。你可以很纯粹,通过作品去表达对设计、对审美及文化的思考与反省。
爱因斯坦曾说过这样的话:“我们的时代是工具完善而目标混乱。”在我看来,国内的设计行业,至少室内设计行业就是如此!室内设计已经成了“装饰设计”,成为了身份、等级、财富的标志,粉饰文化自卑与均质化,还有隐藏在这些之后的种种“集体无意识”。室内设计越来越时尚,摩登,像巴黎时装,也像一张名片。名片上的各种头衔就好像空间中的种种装饰,财富是一种装饰,文化是一种装饰,品味是一种装饰,个性也是一种装饰,目的是获得期望的身份与权力的认同。从这一点看,室内设计是一件一本万利的事。
然而,当室内设计不再承担如此多的期望和意志的时候,空间又会变得怎样?是否又会无奈地陷人功能至上的困境?而我只想轻松地表达对空间设计的所感、所想,像一个游吟诗人。于是,我小心翼翼地避开理论的圈套,拒绝用演绎推论与归纳推论去表述这个空间,甚至不愿意用语言去表达,因为语言对于阐明感官体验王国中的精确意义与丰富变化依然是很不充分的。尽管如此,对于抽象空间创造问题的一种阐述也依然不会是毫无结果的。
设计的最初想法有两个来源,一是来源于由技术文明对人类发展的双刃剑作用引申到装饰对室内设计的双刃剑作用。从过度装饰到粉饰,其实是一个文化自信心与权力意志的问题,当我们将表面的装饰物剥离后,任何一个元素都可以成为视觉的焦点,设计也可以这样做。整个空间在设计中选用了红线结合局部照明,作为一种抽象形式来表述空间特有的装饰形态。空间通过线的不同角度、位置的穿插、变换形成向量,作为一种内在的张力支撑着整个空间,色彩与照明突出了这种感受,而单纯的地面与墙面则作为背景,衬托出线条的空间走向。空间当中的其它元素,也尽可能地使用线的形态,栏杆扶手,编织装置等,强化整体的线型感受。
设计的第二个想法来源于对后现代社会现象的思考,重点是针对城市生活中距离感消失的现象。所谓距离感消失,是指高技术社会中的人在和人与物的相互关系中,丧失了真实感。技术的进步为我们的生活带来了便利,同时也使我们的情感被编码成一个个电子符号。如:我们听到的电话留言,看到的手机短信,吃的复制食品,看的人工影像,同时充斥着的大量信息会使人自以为了解这个世界,这是一种缺少真实感的了解。另一方面,复制技术使艺术作品不再具有“独一无二性”,而是将文化与工业生产和商品紧紧结合在一起,进入了千家万户,成为了消费品。而文化商品价值的实现,则是通过真实感的消失,距离感的破除,艺术情感的流失为代价的。因此,我们始终固执地认为,手工制作的作品与工业生产的产品相比,在艺术情感与距离感上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它更能唤起我们灵魂深处的记忆与情感。
就这样,我们在楼梯口、会议桌及入口等处设置了以线为造型的人工编织装置,会议桌与服务台也是由木作荒料简单加工而成,休息座椅磁鼓凳也是手工拉胚制成。其目的只有一个,在工业化大生产的背景下,让空间具有更多的情感交流与体验。
在设计与施工的过程中,想法与感受也在不停地变换。在这种开放性的理念中,包括了一切不受局限的,可充分发挥或选择的可能性。有一天,我突然觉得我的生活就像这个空间,游走在业主、工作室、学校、家庭、现场等地的轨迹就像这红线,不太规整却又保持平衡,有点凌乱却又不复杂。于是我又做了“网”,一个有洞的人工编织装置。你可以认为是关系的网,情感的网,事业的网,家庭的网,她给我以保护,也给我以约束。感到累了,便从洞口游出去“偷得浮生半日闲”;回来,则依旧继续编织生活。
廊坊新绎贵宾楼
撰文|谢天
项目名称:廊坊新绎贵宾楼
建筑而积:4.5万平方米
设计单位:谢天设计事务所
设计师:谢天
新绎贵宾楼是以徽派新中式为建筑风格,以江南田园为装修风格,具有浓厚苏杭韵味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廊坊新绎贵宾楼室内设计呈现具有现代意义的传统空间格局,在满足现代功能的基础上体现传统文化尤其是江南士族文化的精神面貌,空间运用了一些传统符号与材质。但在整个设计中还是力图控制这些元素过多的堆砌,而是从构成法则上去做一些形式感的变化。强调空间“简”、“淡”、“真”的个性。